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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河北七师的回忆(2)

发表日期:2012-5-3 15:17:25 作者:佚名 浏览数:

(八)

在监狱住了约10天,法院开庭审问过一次,明白了我的要害在一年级学生讲义里讲无产阶级文学的文章。被捕学生是一年级的,他写信用的话是地理教员原政庭讲的,逮捕学生时抄没了他的书籍讲义,国文由我担任,讲义为证,无可推脱。只好供认不讳。但我撒了一个谎,遮掩过去,说这个文章是因学生请求讲的。又问哪个学生,我说新来乍到,学生名字不熟悉,样子也不记得。好在六年级没出事,虽然其中也有国民党右派,学生年岁大,知识多,防范严密,不然《新文化史》讲义被抄去,那很难讲话了。

又过了几天,忽然打开监门,容我在监外接见。原来是河北教育厅督学张陈卿,是我的师大同学,旧相识。见面握了手,他说忍耐一时吧!就去了。这件事震动了看守所,监狱官对我说你的镣分量太重,给你换一付分量轻的吧?我说巳经习惯了。

不久之后,又开厅审问,宣布我可由学校保释出狱。这天下午,由学校办理手续,领回学校,了此一段公案。其他方面营救情况据说很多,但我无从知道。算起来是11月中旬了,前后被囚一月有余,两腿退化了,走路疼痛,许久之后才恢复原状。

据我回忆。这案子只将原政庭和那个写信骂蒋家国民党的学生判了各一年徒刑,其他人陆续保释出狱。

(九)

出狱之后,学校为我设宴压惊,吃黄河大鲤鱼及大名地方名菜,同仁等愉快非常,师生之间更加亲密,并未休息,就继续上课了,只是新文化史课暂停授。

一个月之后,迎接1930年,准备新年庆祝活动。除了学生编演话剧之外,大家知道我能唱一点京戏,由我和学生合作,排演了一出《坐宫》,同仁中有人懂文场(即锣鼓等),音乐教员孙之嶲拉京胡,由我饰杨延辉,学生饰铁镜公主。又租了行头(即戏服装),经过排练居然在除夕上演了一场,师生快乐,把事故放下了。

这场演出反映好,轰动了城内的五女师和十一中,要求再演一场给他们看。推辞不成,结果在元旦又演了一场,掌声如雷,满堂好。

新年后平安无事,直到寒假,只是放假时没提新学期的事,师生各自归乡度春节。

春节后家母暴卒,办丧事,闹家务,对七师的事就无暇问询了。

(十)

1933年暑假期间,王眉征来北京。借住在我的寓所,由他提及谢台臣校长在北京市立师范教课。我同他一起去该校拜访过谢校长一次,相见甚欢,相谈甚洽,谈话内容忘记了,鼓励教诲之情,深为感人。而今记及,确是革命先驱,忠厚长者。

那时,我在北京左翼作家联盟领导下从事文艺工作,办地下刊物《北国月刊》、《每月文学》、《文史》等,又在天津《庸报》办一附刊名《创作与批评》,曾以在大名入狱事写过长篇叙事诗,题目是《病院》。意思是不怨天,不尤人,只怨自己做工作有差错出了毛病,监狱生活是一次惩罚和治疗。

后来王振华来北京市立三中教课,我也在三中教课。彼此相见,谁也不提在七师共事一段历史,也是心照不宣。

(十一)

·事变后,王振华未来北京,断了音讯。我以家室之累未能离开北京,只是闭门读书,教课糊口。也偷偷地写诗,名曰《鸣枵集》,实际指的是吃不饱饭,枵腹度日。但这些文章和《病院》一类作品,在敌人的高压下都先后或焚毁或散失了。

北京解放后,王振华召集了三中的好友,设宴席聚会了一次。

(十二)

我封闭起自己来。解放区的事,不了然。晁哲甫已经是华北人民政府教育部长,一无所知。晁老进北京首先写信邀我见面。那时他是部长,住在南长街南口路西一所高级房子里,戒备森严(戒备森严的原因,不只是因为他是部长,解放初治安还没有安定下来),他怕我进不了门,亲自在南长街南口外接我。我随他进入宅院。当然无人阻拦了。

离情别绪,谈了许久,留我吃饭,我谢绝了,他又亲自送我出门,深情厚意,铭心难忘。

过了一段时间,教育部移至原 北京私立中国大学(这是一座清朝的王府,在二龙路),他住在部内,并无家属。我主动拜访过他一次,也可能是两次,都谈了很久,许多谈话内容自然不能记忆了,但亲切恳挚,颇有教益。我开了一个小玩笑,说:您作了官了。他微笑着说: 轮到咱们作官,就没有好处了。所谓好处自然是指的个人利益。那时虽亦年高,身体欠佳,刚正不阿,岸然卓立的风度,光芒照人,不愧为大众师表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(十三)

1950年,召开过一次全国教育会议。我以特邀代表名义出席了会议。以后我以工作忙,总没时间去看他。后来听说他去平原省任主席了,王振华任教育厅长。

追忆晁老对我的谈话,有一个重点,就是对谢台臣校长的缅怀。原话不能详记,大意是评价谢老的一生,说可以比教育家陶行知。晚年被反动派逮捕,严酷迫害,以致威逼成颠狂症而死。没看见抗日战争胜利,也没看见革命战争胜利,含恨以殁,痛人心脾。说我们活着的人,应组织一个班子,搜集他的著作,编辑成书,撰写他献身革命的一生的事迹,印行传世。这件事,晁老在世未完成,晁老又已故多年,又有谁能完成呢!恐晁老泉下有知也难瞑目。希望有志同仁关注这件晁老的心事。

晁老初到北京时,为我介绍xxx(姓名忘)在人民银行工作,也介绍过平杰三同志,希望去看他们,取得联系。我以工作繁忙,这些嘱咐也没做到,深以为遗憾,辜负晁老的关注。

(十四)

平原省撤销后,晁老调山东省为副主席,王振华调教育部任司长。每次中央召集的会议,凡晁老参加的,我常去招待所看他。有一次谈我的入党问题,我说,我是1927年李大钊同志被害,党团组织破坏,自然失掉联系的,在北京总有便衣特务追踪,为了摆脱困境,我以大学本科一年级学生水平即出外教书。1949年提出申请书请求解决组织问题。学校基层支部多青年同志,说我有脱团问题(我是1923年在保定六中入团的)不能通过,问题不能解决。晁老很气愤地说:我们都是脱党的!我问怎么解决的?他说:在太行山,由董老(必武)介绍入党的。这才清楚了彼此共同工作,亲密无间的关系和各自身分,他勉励我继续争取。

最后一次会面是在60年代初,晁老来京开会,住在厂桥地方的招待所二楼,谈话之间,求他写一中堂条幅,他谦逊了一番答应了。回山东之后,不久即寄来,写的是毛主席词人生易老天难老……”《重阳》一首,字体端庄秀娟,经过装裱,悬挂在办公室内,朝夕相对以自勉,学习晁老之为人,为革命献身,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

十年动乱开始,学校红卫兵,以抄四旧为名,连同我的藏书和这幅字画,一扫而空地劫夺去了。迄今念及,惨痛如在昨日。

前后两次入牛棚,监督劳动八年。中间有位教师在山东有亲友,偷偷地探询晁老消息,他说:晁老无问题,只是年老行动不便,还坐抬筐游大明湖、千佛山呢。但愿这位教师不是因为安慰我而说谎言,遥祝晁老无恙!

十年动乱后,才有确信,不是被害,而是病逝的。然良师益友何处去寻?

(+五)

王振华同志和我相处时间较长,在北京一起教课,他是以佯狂姿态生活,喜笑怒骂,玩世不恭。他的门齿大而裸露,人呼之为大牙,他也以大牙自称。我和他的关系是敬重不足而亲近有余。

他从平原省归来,在教育部工作,常去看他。后调文化部任局长,这时期我找他给我弄梅兰芳的戏票,晚了,没弄到手。最后调任天桥以南的自然博物馆馆长。常去看他。家住前门外甘井胡同,也常去看他。但年事巳高,有些健忘。如办什么事,总叫夫人赶快记下来,并嘱咐及时提醒他。

十年动乱以前,他已有些头脑不清醒,时常出门散步,忘掉回家路途,由警察护送回家。十年动乱期间,谁也不知道谁是什么罪犯。断了人与人的关系。等十年动乱过后,再问消息,早巳故去,不见讣文,也不可能登报。死了,一生从事革命的老同志死了,寂寞无闻!

我常常想,我是十年动乱的幸存者,如果没有十年动乱,晁老和振华同志,也不至于早死。

粉碎四人帮,重见天日。十一届三中全会,十二大之后,才有今日。党是伟大的。

 

1983920日于北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