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秋末年,齐国、卫国开始联合对付晋国。由于五鹿城在晋国手中,两国国君不能在五鹿会见,只好在五鹿附近选卫国之邑。公元前503年, “齐侯、卫侯盟于沙”(《左传》。“沙”在五鹿城之南,由于处沙麓墟上,被称为“沙城”、“琐城”,当在今大名县城之东南沙窝庙村)。
这时,晋国六家权臣矛盾加剧,晋定公和智氏、赵氏、韩氏、魏氏为一方,对付范氏、荀氏。公元前497年,赵简子杀邯郸大夫赵午,赵午之子赵稷凭借邯郸城背叛赵简子。晋定公派籍秦领兵平叛,包围邯郸。齐侯、卫侯为解救赵稷,于公元前494年夏四月包围晋国的军事重地五鹿。公元前491年赵简子攻克邯郸后,齐、卫再一次“围五鹿”,策应荀寅、范吉射与鲜虞联合占据柏人(今河北省隆尧县西)。
到了战国,战争连续不断,沙麓墟的战略地位仍然相当重要。公元前439年,魏文侯得到这块宝地。魏武侯在位期间(公元前386——公元前371年),封其子公子元食邑于此,五鹿城更名为元城。到了魏惠王,著名的齐魏马陵之战就发生在这一带。
公元前342年,韩魏长期交战,双方均已面临弹尽粮绝的局势。齐威王决定以田忌、田婴为将,孙膑为军师,起兵攻魏救韩。魏惠王令庞涓和太子申一起,率领十万大军迎战。孙膑避其锋芒,转向魏国军事重地大梁进军。庞涓听到这个消息后,火速赶到大梁。此时,齐军已进入魏国境内,“现已过而西矣”。庞涓率军加速追赶齐军。孙膑设“增兵减灶”之计,庞涓以为齐军的士兵人心不齐,士卒逃跑,齐军人数第三天就由十万左右减为三万左右。他心中大喜,舍弃一部分军队,亲自率领精锐之师披星戴月,兼程追击,一直追到马陵道。马陵道沟深林密,孙膑在此早已设伏兵。魏军猝不及防,人慌马乱,顿时被齐军击散。庞涓拔剑自刎。齐军将魏军彻底打垮,并俘虏魏太子申。
关于马陵的地望,晋代杜预在《春秋左传》注疏中明确注为:“马陵,卫地,阳平元城县东南有地名马陵。”(卷二十六成公七年)元城县即今大名县,现有东马陵、西马陵、郭马陵等六个马陵村,隋代曾在此设马陵县。可见隋之前对马陵地望的争议是不多的。从《史记》记载马陵之战的情况,“魏将庞涓闻之,去韩而归,齐军既已过而西矣。”齐军在大梁(今开封市)之西的运动路线,不可能回头奔大梁正东方向,那样很容易碰上魏军;也不可能向南再向东,那样越走距离齐国越远,太危险。这说明,马陵之战的方位不可能在开封之东或者在开封东南。齐军的路线只有首先向西,然后向北,最后向东。由于自春秋时起,从中原到齐国都要过沙麓山一带,再往东就是齐国,齐军最有可能在沙麓墟利用特殊地形打埋伏。在此设伏,第一是西有黄河大渡口,便于齐军顺利通过;第二是魏军追过来就是背水作战,对其极为不利;第三,这里虽属魏国,但是魏国控制薄弱的边远之地,毗邻齐国边境,反倒容易东与齐国呼应。这些,都会是影响孙膑决策的重要因素。
由于沙麓墟逐渐被填为平地,后来人看不到山陵也看不到深沟,难免产生怀疑。《东周列国志》的作者好像意识到这一点,所以在生动描绘马陵之战时,写明了沙麓山。也正是与此同时,孙庞斗智的故事被写进小说,搬上戏曲舞台,孙膑成为冀鲁豫三省家喻户晓、人人喜爱的人物,被附会的其“活动遗址”所在多有。传说之中,大名县东南部的几十个村几乎都和马陵之战相关。关于马陵的来历、孙膑在这一带的故事,其传说极为生动丰富,足可记录整理成书。但是仅仅可以参考,不能作为考证的依据。
笔者以为,马陵的地望应在今大名县,在现在六个马陵村这一带。马陵道是一条道路,应与马陵有关,或者起自马陵,或者经过马陵。至于长度是多少,十几里、几十里,还是上百里,现在已经不能考证。但是,马陵道应是沙麓山崩塌形成的地貌,马陵之战的战场应在沙麓山东南麓及其附近,应与今大名县马陵一带相关连。
五、传嬗历史名城
秦始皇统一中国以后,沙麓墟和五鹿城的军事战略意义逐渐消失,但其文化影响还十分明显。
据民国二十三年《大名县志》卷一《大名县三区历代沿革表》:西汉高祖十二年(公元前195年),以元城为县治,设元城县,县域相当于今全部大名县。南北朝时期,前燕慕容暐(公元360——370在位)为宣扬这里曾是王莽的祖籍,改元城县为贵乡县,并且一度设贵乡郡。
这时,形势越来越需要这一带更充分地发挥连接南北之作用,并要求中心城池西移至更为便利之处。于是,北魏时首先在元城县的西半部分出贵乡县,治所在赵城(今大名县东北部,当在今红庙乡赵桥村的北边,现为漳河行洪河道)。由于赵城低洼潮湿,北周武帝宇文邕建德七年(公元578年),贵乡县治由赵城迁到孔思集寺(今大名县大街乡大街村一带)。北周静帝宇文阐大象二年(公元580年),在此设魏州。从此,魏州取代五鹿城,开始发挥连接东西、特别是控扼南北的重要作用。唐玄宗开元年间,元城县治从元城移到魏州城内,宣告了沙麓山历史作用的彻底完成。
魏州一出现就赶上好运,隋炀帝大业四年(公元608年)开凿的卫运河从此经过。卫运河成为南北交通命脉,魏州作为南北交通命脉上的枢纽,其连接南北的作用突飞猛进地增长。由于契丹等北方民族企图南侵,这里成为军事重地。公元662年,唐朝在魏州设置大都督府。武则天万岁通天年间(公元696、697年),契丹占领冀州,河北一片恐慌,武则天令狄仁杰出任魏州刺史。前刺史独孤思庄害怕契丹,把百姓都赶到城内,准备守城。狄仁杰一到,把老百姓全部放回去种地。他说:“贼犹在远,何必如是,万一贼来,吾自当之,必不关百姓也。”契丹一听狄仁杰来到魏州,吓得撤往北去。老百姓无不歌颂狄公,并立碑记载他的功德(《旧唐书。列传》第三十九《狄仁杰》)。公元758年,唐肃宗在魏州设置魏博节度,管辖魏、博、贝、卫、澶、相六州,几乎相当于今冀南、豫北、鲁西北地区。唐代,魏州已经极为繁华,李白赋诗赞颂:“魏都接燕赵,美女夸芙蓉。淇水流碧玉,舟车日奔冲。”(《魏郡别苏明府因北游》。由于卫运河的上游在淇县,即今卫辉市,所以李白把卫运河称为淇水)
唐朝后期地方权重、武将跋扈、纪纲不立。公元882年,魏博节度使田悦背叛唐朝廷而称魏王,把魏州改称大名府。“大名”这个词来源于公元前661年的晋国,晋献公率领着他的太了申生和赵夙、毕万两名官员兴兵灭掉了他们国境西南方的三个小国,其中有个小魏国(在今山西省芮城北)。胜利后,献公把魏国这块地方赐于毕万。对此,卜偃作了占卜,结语说。“毕万之后必大。‘万’,盈数也;‘魏’,大名也;此是始赏,天启之矣。天子曰兆民,诸侯曰万民。今名之大,以从盈数,其必有众。”(《春秋左传。闵公元年》)田悦僭称大名,是要“天赐其福,兴旺强大”。还有一个乐彦祯,为魏博节度使时,更是骄满不轨,驱使老百姓修筑魏州外城,周长达80华里。(《旧唐书。列传》第一三一《史宪诚等》)由于大名这个名字和田悦的图谋不轨有关联,所以后来60多年间又几经易名。自五代后汉时期(公元948年),大名府的称谓得以确定。从那时起,直到明朝初年,大名城一直是州、府、路所在地。
而且,大名府数次做过京都、陪都。五代后唐李存勖在此筑坛登基,定都洛阳后称此为东京兴唐府;后晋称邺都广晋府;后汉称邺都大名府。北宋仁宗时,为表示抗击契丹南侵之决心,在此建陪都,称北京大名府。金国曾扶持刘豫在此建傀儡政权,称齐国,都大名。无论是作为连接东西南北经济、文化的大都市,还是作为控扼南北的军事重镇,大名府都把作用发挥到了极致。
不幸的是,明朝洪武三十一年(公元1398年)漳河、卫河泛滥,大名府城被埋入地下。随后选址艾家口,又建起新的大名府城(今大名县城)。
明末清初,新的大名府城又充分发挥了连接东西、控扼南北之作用。明末大名知府卢象升坚决抗清,英勇战死,乃重创清军的重要将领。清朝初年,直隶、山东、河南三省人民抗清斗争仍然接连不断。比如,原李自成起义军将领王鼎铉占领今河南省内黄县,联合苏自兴的抗清队伍,与山东的抗清斗争相呼应,给清朝很大的威胁。河间县人民举行起义,攻克县城,处死官吏。李化鲸率领的起义军联合河南起义军矛头指向大名,首先攻下曹州、定陶等县。清朝廷看到大名府的战略地位至关紧要,顺治五年(1648),设直隶、山东、河南三省总督驻大名。顺治六年八月,调用浙江、福建总督张存仁为“兵部尚书,兼右副都御使,总督直隶、山东、河南三行省,巡抚保定诸府,提督紫金诸关,兼领海防”(《清史稿》卷二三七张存仁传)。张存仁的职权相当于甚至超过了三省总督兼巡抚。大名起到了三省省会的作用。
《清史稿》卷一一六《职官志三》载:“顺治五年,置直隶山东河南三省总督,驻大名。十五年,改为直隶巡抚。十七年,徙真定。”这是“直隶巡抚”的第一次出现,实际上就是直隶省第一任省长。顺治十五年(1658)为直隶建省之始,大名为直隶省第一个省会。
近代,京汉铁路通过邯郸,取代了卫运河的航运作用,大名连接东西、控扼南北的地位被邯郸所代替。大名无有了历史上的繁华,但它仍彪炳史册。沙麓山连一点影子也没有了,我们同样不能忘记它对历史的重要影响。
注:除特别注释之外,文中的重大历史事件见范文澜《中国通史》(人民出版社1994年10月第一版)、张帆《中国古代简史》(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6月第一版);关于大名的史料见民国二十三年《大名县志》。
2009-8-13初稿,2009-9-14修改